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港大校園 尋找人樹共融

港大校園  尋找人樹共融

Janice Lo 勞丕禮BSc 2011; MPhil 2015

文章及相片來自《香港01》創刊周報


撰文:吳志茵
攝影:潘思穎 (部分相片由校友提供)


驚螫,萬物復甦的時節;寒假過後,亦是新學期之始。三月的這個下午,當一眾學子午後如常回到教室繼續上課,我們跟隨從事環境教育的Janice Lo遊走港大,為的是要了解校園內植物背後的故事 ── 屬於人與樹的故事。如今港大新校舍與西港島線等工程已相繼落成,為人帶來了新生活,但樹木的生境也隨之改變。一草一木,既是港大校園的一份子,我們應如何經營人、樹之間的睦鄰關係?


「要關心一件事物,首先要學懂appreciate(欣賞)。」本身是港大畢業生,Janice主修生態及生物多樣性,從事環境教育,曾擔任郊外生態導賞員。Janice這次回到自己熟悉的校園,從自身環境入手,觀察及欣賞各種花草樹木。其實花草不一定要往郊外尋,城裡一樣花草處處,只要你是有心人。

 

港大標誌樹鳳凰木
要數香港大學的標誌建築,一定非本部大樓莫屬。本部大樓是香港大學最古老的建築物,被列為法定古蹟。Janice以此為第一站,介紹同被視為港大地標之一的「鳳凰木」。她說,香港的早期標誌性建築附近,多數會種植標誌性樹木,通常是為了美觀。每逢夏天,鳳凰木便會開花,花開於樹頂,密舖平面盛放,紅色一片,非常壯麗。如傘狀的樹冠,配合鮮豔奪目的紅花,就如鳳凰展翅。它的美,讓它成為港大的校代表,常出現於大學刊物和名信片上。


這樹種其實源自馬達加斯加,並非香港原生植物,在冬天會落葉,故在這段時間到訪港大,眼前的鳳凰木茂盛綠葉及瑰麗紅花均欠奉,但佇立於本部大樓前,寬廣的橫枝仍然展露優雅姿態,不失霸氣。「早期選擇種植的品種會考慮美觀為主,少考慮是否原生品種及空間是否適合。鳳凰木喜愛陽光,特性是向橫生長,猶幸生於港大這位置,尚有空間健康生長,十分難得。」


Janice續說,城市往往缺乏伸展空間,不足以讓樹木依照其特性生長,而陽光不足又會影響樹木生長結構,樹木未必可以生長得健康。除了眼看得見的空間,還要考慮地底是否有足夠泥土讓根部發展,泥土又是否吸水透氣。「樹根沒有我們想像中深,近地面的根要夠廣,才可以吸取空氣及水份。城市的地底最大問題是滿佈電線、水管及光纖,地底空間其實很少。」香港沒有相關條例規定電線水管對樹木的影響,保障樹木於地底有足夠自由空間伸展。「每個城市都會面對相同考慮,樹木存在於城市中,會構成一定風險,問題是如何做好planning(計劃),如何好好管理。」


居於城市,像港大鳳凰木般的壯麗樹種實不常見。大樹多生於車路旁,橫枝在空中伸展,橫越車路伸向建築物,於是城市人的毛病又發作,忍不住問:「橫枝會阻擋行車嗎?會折斷墮下構成危險嗎?」Janice答道:「阻擋車路就一定會。最常見的做法就是剪樹,這樣當然會對樹木的結構造成影響,所以就要有效管理樹木,畢竟它不會一天就長成如斯模樣。」


樹枝修剪技巧要求嚴格,因對樹木來說這是傷口,傷口大小會影響樹木的復原狀況。突如其來的創傷,令樹木造成負擔,有機會變成枯枝,遇上打風落雨,枯枝很可能會塌下。「樹木監察其中一項就是要找出這類枯枝,以評估樹木是否健康。在大自然裏,枯枝、塌樹乃屬正常現象,但換在城市裡就不同了,變成一種風險。」


Janice補充,樹木其實沒有我們想像般脆弱。當陽光受建築物阻檔,樹木會自行調整生長方向,方便爭取陽光。樹木自有它們的一套適應方式。反而城市人的危機感卻太強烈,曾有人因為樹木生長得太接近住宅,擔心有賊爬樹入屋而要求斬樹。樹木生於城市中受到各種荒謬限制,處處面臨被斬的威脅。

 

石牆樹細葉榕
同樣位於本部大樓附近,另一棵大樹的外觀雖不及鳳凰木般引人注目,但茂密的綠葉及傘形樹冠,都予人沉穩厚實的感覺。這棵細葉榕作風低調,生於港大較不顯眼的位置,沿樓梯拾級而下,才發現原來這棵茂盛的細葉榕竟是生於石牆上。細葉榕是香港原生植物,四季常綠。至於為何會落於石牆上發芽生長,原來就像買六合彩一樣,一切得看「彩數」。「細葉榕的種籽非常細小,比芝麻還小,主要是靠雀鳥糞便播種。當帶有種籽的雀糞落在石牆隙之中,自然就發芽生長。」細葉榕於香港頗為常見,其果實更是雀鳥至愛,對本地生態功能具有一定重要性。


細葉榕生長於石牆,大抵會擔心其生長結構,怕終有一天會抵受不住樹木重量而塌下。不難發現,本港大多數石牆樹都是細葉榕,原因與其特性不無關係。「細葉榕適應力強,當生長至一定程度時會長出氣根,落地變成新樹幹,作為支撐點,可說是『無限生』,非常頑強。」採訪期間,當職員經過見我們在拍攝,都不禁稱讚這是校園內最美麗的一棵樹。 


頑強的生命力令細葉榕能在任何地方生長,但亦因為這種特性,致令本港近年已較少種植這品種。「就是因為它長得太快,如錯種於狹小空間,它會無法伸展,生長狀況自然不理想。」樹木為城市帶來特色景觀,卻又與城市空間互相矛盾。Janice說,不同品種對生長環境有不同要求,種植者必須了解樹木的生長需要,提供合適環境條件,方能做到「the right tree in the right place」。

 

活在圍內的細葉榕
近西閘的停車場,有一棵被圍欄圍起的樹。原來,這棵細葉榕並非原生於此。


不遠處的港鐵香港大學站黃克兢樓出口,升降機位置前身是一條長樓梯,樓梯旁曾種了兩棵細葉榕。2009年,港鐵為興建西港島線,計劃移除這兩棵細葉榕,並已獲地政署批准。後來,經多番商討後,決定保留其中一棵,於2010年6月移植到西閘這位置,把原有的三個車位用作安置它的地方。細葉榕移植至此已五年多,本應綠葉茂盛,現在卻凋零疏落,樹上還留着巨大切口,若與屬同一品種、原生於石牆的那棵細葉榕對比,似乎距離復原仍有很遙遠。


Janice說:「一棵樹的樹冠有多大,根部就有多大。」當年移植這棵樹,除要裁走部分根部,樹冠亦被削去不少,所留下的巨大傷口,令復原進度緩慢。其實移植樹木在港是常見的事,但不是每宗都處理得宜。「移植不是一了百了,後續工夫可多了,包括定期觀察生長情況和傷口恢復狀態等,這是樹木管理必須要做的工作,但現時無論是移植過程或後續跟進,香港並沒有相關法例和指引。」但Janice認為,移植對樹木來說,並非最好的保育方法。


保留樹木,除為了保育,很大原因是出於人對樹木的情感,但Janice認為,移植對樹木來說,並是對最好的保育方法。「移植的成功率很低,很難做得好,如果移植做得不好,最終又由誰來負責?像細葉榕這麼大的樹,其實盡可能應由人去遷就它,原地安置就是最好的保育方法。」感性背後,對於如何決定一棵樹的去留,有何指標參考,這問題我們顯然仍沒有共識和標準。

 

曾經開心的廣場石栗
被港大學生稱為「開心公園」的中山廣場,曾經屹立著一棵石栗樹,高達4層樓,十分茂盛,而且樹大好遮陰,曾是師生聚腳的好地方。不過,這棵「開心樹」由於根部受真菌入侵,最後於2009年6月被無奈砍掉。據知,那棵「開心樹」於中山廣場興建前已存在,是港大其中一棵歷史最悠久的大樹,當年興建廣場決定把它保留在原地,但地底工程可能傷及樹根,令它受真菌感染。


開心樹是港大人的集體回憶,砍掉了Janice當然感到可惜,但因已病入膏肓,也不得不接受斬樹的決定。她歎道:「斬一棵樹很容易,但要種出那麼高的樹卻一點也不易。」開心石栗獲原地安置,本有機會延年益壽,但可惜最終也敵不過人為因素,距離成功保育就只欠那一小步。慨歎類似的樹木悲劇仍在重蹈覆轍,難道這就是城市樹木的必然命運?

 

百周年花園
這片簇新的園地,是2012年落成的百周年花園,屬港大百周年校園建設項目之一。


新建公園面積空曠,有草地有休憩地方,學生們都能夠找到舒適的角落,抒解身心。這裏的樹仍然年輕,假以時日,悉心栽種長成林,應該很壯觀。踏足園地,發覺地面地底都有足夠空間讓樹木生長,泥土沒有被石屎覆蓋,且透氣吸水,理應是個理想的樹木棲身地。


不過,看在Janice眼裏卻是別一翻風景,她留意到園內大部分樹苗都有曾被「去頂」的痕跡,即樹木頂部被大幅削去,有可能是種植於花園前經已如此。去頂式修樹會對樹木造成巨大傷口,削弱樹木的抵禦能力,往往會引致腐爛。即使日後生出水橫枝,亦會較易折斷。「去頂會影響樹木結構,歐美等地已立例禁止,於樹藝界更被公認為不可取的修樹方法。」


不幸地,這種猶如殺樹的修樹方式卻普遍存在於城中,屯門良景邨就是活生生的例子:2006年,業主立案法團以「安全」為由,把邨內約200棵樹木全部去頂;至2010年,樹木專家重返現場考察,發現樹木雖然大都重新長出枝葉,但部分樹木傷口仍未復元,更出現腐爛情況,恐有塌樹的危險。「修樹應逐枝修剪,而非一次過去頂,這是貪方便的做法。去頂是最簡單、最省功夫的修樹方法,當下一刻可能沒問題,但日後卻會對樹木構成嚴重影響,而且後患無窮。」


代表性地標須配代表性樹木,這話言猶在耳。這個專為紀念港大百周年而建的花園,以園藝設計來說,的確是優美恬靜,但他日樹木能否健康生長成林,我們且拭目以待。綠化空間不僅為了創造讓人停歇舒暢之地,亦要為樹木提供棲息地。綠化所帶來的視覺及功能當然重要,但長遠計我們又有否制定合符標準的樹木管理方法,讓樹木可以安身於這片土地上?

 

後記
「這裏竟然有花!」於港大生活超過六年,本以為Janice對校園內一草一木已瞭如指掌,但樹木仍然不時為她送上驚喜。


「樹木總有落葉時,不應只看重某一刻。」要理解樹木,必須長期觀察;同樣,管理樹木也是一項長遠計劃。「樹木與人一樣會成長,要理解不同品種的特性,預留足夠空間予樹木生長,同時做好管理措施。樹木不是死物,只是生長得較慢的生物,都會隨着時間產生各種變化。」


城市以「發展」或「構成危險」等名義把樹木連根拔起,只貪一時方便,解後顧之憂。人總要求樹木遷就自己,不斷剝奪樹木的生存空間,宏觀來看更會影響整體生態。樹木也是這城的一份子,無論是存活港大校園,還是周遭的石屎森林中,樹木都在非自然的環境下生長,城市人有責任學習如何善待它們,悉心栽種,締造人樹共融的環境。一門永久性的課題,願城市人能終生學習。


期望城市不用再為落花而惋惜。

樹木與人一樣會成長,要理解不同品種的特性,預留足夠空間予樹木生長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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